前言

 燕然山是秦汉与匈奴时期蒙古高原一座山脉的名称。公元89年，东汉王朝远征北匈奴，统帅窦宪登临燕然山，命史学家班固撰文、刻石勒铭纪念胜利。汉军南归后，燕然山铭摩崖如同迷雾一般消失于世。

 2017年，内蒙古大学与蒙古国成吉思汗大学联合对中戈壁省一处汉文摩崖展开田野调查，确认此即燕然山铭摩崖，一时引发社会各界广泛关注。2018年，中蒙双方就联合开展“燕然山铭摩崖与相关遗迹调查”项目达成正式协议。2019年6月21日至7月7日，中蒙联合开展“燕然山铭摩崖与相关遗迹调查”。本次调查收获了《燕然山铭》拓片、数字地图、航测图及相关遗迹等众多资料，成果丰富。经过一段时间认真准备，以回应学术界及社会的热情关注、与学术界分享考察成果，内蒙古大学与成吉思汗大学举行“中蒙联合考察燕然山铭汇报展”。

 调查组从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市出发，南向经中戈壁省省会曼德拉戈壁市抵达德勒格尔杭爱山，拓制、扫描摩崖，航测地形，考察周边赫列克苏尔、岩画与狩猎场遗迹；溯翁金河北上，经杭爱山东南山麓抵达鄂尔浑河谷。途中考察匈奴墓群、窝阔台合罕冬宫遗址，参观突厥碑铭博物馆，航测哈喇和林古城、回鹘古城遗址；再沿塔米尔河西进哈努伊河谷，参观高勒茂都2号匈奴墓考古工地。东返乌兰巴托，北行至达尔罕，东向灰腾河，考察元代蒙古文、八思巴文墨书题记；南返，考察博格达山墨书及岩画，行程总计2412公里。

 燕然山铭摩崖位于蒙古国中戈壁省德勒格尔杭爱山南麓，东北距乌兰巴托400公里，隔山距德勒格尔杭爱苏木30公里，西距翁金河30公里。这是处于德勒格尔杭爱山南麓由数个山丘组成的环形高地，数条水沟间布山丘，遍地暗红色碎石；四周是戈壁草原，生长有沙葱、骆驼刺等数种低矮、稀疏植被；周围有牧民放牧骆驼、马、绵羊、山羊等家畜。铭文刻在高地一山丘正南面崖面上，山顶坐标：东经104.554235度，北纬45.177970度，海拔1488米；崖脚坐标：东经104.554225度，北纬45.177904度，海拔1477米。

燕然山铭摩崖

    摩崖离地约4米，高0.94米，宽1.3米；石面经简单平整，凹凸不平；岩石坚硬，镌刻字体大小、刻画深浅稍有差异。石面上、右部分破碎严重，覆有黑色岩锈，字迹模糊；左、下部分较为平整，部分字体稍大、字迹清晰。仔细辨识，自右往左共20行，第一行8字，第二、十八行12字，第三行13字，第六行、十一行14字，其余十四行每行15字，总计共283字，经辨识得241字，汉隶书写。

“漢山”题刻

 “漢山”题刻位于燕然山铭摩崖下方距离地面不足2米处，字迹边框约半米见方，呈不规则四方形。靠左自上而下镌有15厘米见方“漢山”两个大字。其中“山”字镌刻痕迹明显，字迹清晰；“漢”字局部为黑色岩锈所覆，仔细辨认仍可识读。与上部摩崖铭文相比，“漢山”字体较大，笔画稳健，隶意浓重，应与摩崖同时镌刻。“漢山”不见于任何汉文史籍记载，其与摩崖是何关系？有待探讨。

 秦汉时期镌刻碑石、摩崖成为一种文化风尚。由霍去病封狼居胥和窦宪燕然勒功开始，碑石摩崖又发展出纪功碑铭一类独特传统，《燕然山铭》摩崖是目前发现最早的边将纪功碑铭。目前还发现东汉永元五年（93）的《任尚碑》、永初元年（107）的《通湖山摩崖》、永和二年（137）的《裴岑碑》、永和五年（140）的《焕彩沟碑》和永寿四年（154）《刘国平碑》等数种边将纪功碑。此外，《熹平石经》《袁安碑》《孔宙碑》《畜君开通褒斜道摩崖》等也是有名的汉碑摩崖。

 6月22日至27日，调查组在摩崖区域工作了6天。蒙古国成吉思汗大学负责联合考察向导、顾问、后勤等工作，德勒格尔杭爱苏木政府帮忙搭建蒙古包营地、提供脚手架，附近牧民也来帮忙料理饮食。中方队员陈国荣先生负责摩崖拓片拓制工作，李哲博士团队负责航无人机航测及雷达扫描工作。中蒙双方齐心协力，高效完成任务。

 德勒格尔杭爱山南麓遍布青铜时代以来的人类活动遗迹，调查组就近考察了3处赫列克苏尔遗迹、2处岩画遗迹。“赫列克苏尔”一词源自蒙古语“克尔克孜胡尔”，意为“吉利吉斯人的墓葬”，但它们的建筑年代要比9世纪的吉利吉斯人早上一千年。其中一处赫列克苏尔遗迹规模较大，应属中型等级，中心有隆起的高大石堆，外围有直径约十米的圆形围石；围石外面，另有祭祀遗迹，均由八块石头围成一圆圈状。第二处岩画在德勒格尔杭爱山南麓一水沟中，坐标东经104.663509度，北纬45.210911度，海拔1564.002米，刻画有多只大角鹿、大角羊，还有类似马和狗的形象。其中一对角鹿形象生动，昂首站立，大角显眼。

 翁金河是一条约700公里长的内流河，发源于杭爱山南麓，下游在戈壁草原形成乌兰湖。《中国历史地图集》等认为匈奴时期翁金河称为蒲奴水，也有称匈奴河。翁金河两岸风沙大、光照强，莽原苍苍如火星；但汩汩流动的河水滋养着河谷地带万物生生不息，也使这条河道成为古代交通大漠南北的一条重要通道，保留有大量汉匈时期历史遗址。现在，沿河两岸辟有旅游营地，吸引着众多外国游客前往探秘。

 匈奴墓群位于中戈壁省赛罕敖文苏木，坐标：东经103.977972度，北纬45.386772度，海拔1318.052米。墓群有70余座圆形石圈墓葬，直径约在5米左右。窝阔台合罕冬宫遗址位于翁金河西岸一处向阳洼地，地处连接哈喇和林的通道上，一直沿用至明清时期。坐标：东经103.680854度，北纬45.669685度，海拔1390.775米。遗址内遍布碎瓷，故称“瓷器城”。突厥碑铭博物馆位于前杭爱省和硕柴达木河谷，主要收藏、展览阙特勤碑与苾伽可汗碑。调查组还在乌拉巴托以东草原上参观了同属突厥时期的暾欲谷碑。

 哈喇和林是大蒙古国时期的首都，是当时著名的国际性都市。古城位于杭爱山东南山麓鄂尔浑河谷，原野辽阔，水草丰茂。遗址南边的额尔德尼召，是藏传佛教在漠北传播的中心。哈喇巴拉嘎逊古城为回鹘古城遗址，位于后杭爱省浩屯特苏木境内鄂尔浑河与吉日门泰河汇合处，是回鹘汗国的首都，是一处面积约50平方公里的大型城市遗址。

 高勒茂都2号匈奴墓位于后杭爱省温都尔乌兰苏木境内，地处哈努伊河谷。四周松林密布、植被茂盛，环境清幽。该处墓地由蒙古国和美国考古学家在2001年联合调查时发现，2017年以来，中国考古学者也积极参与到发掘工作中。这是一座匈奴时期大型贵族墓地，目前已发现大中小型墓葬近600余座。M1号墓地已回填，正在发掘的是M189号大型墓及一座小型墓。M189号出土一对鎏金银龙及其它文物。

 在达尔罕市东70公里的灰腾河河谷中，留存一处蒙元时期的蒙古文、八思巴文墨书题记。博格达山蒙古文题记、岩画位于乌兰巴托市区的图拉河南岸山崖，有蒙古文墨书题记、藏文六字真言、顶戴罟罟冠女性人物岩画、动物岩画等珍贵内容。已有学者对两处题记内容作了初步研究，尚待深入解读。

 燕然山铭摩崖自汉代镌刻，至今已有1930年历史。摩崖的发现，对《封燕然山铭》文本、拓片的流传研究、燕然山地理位置研究、燕然山与杭爱山、德勒格尔杭爱山位置研究以及与汉匈关系研究都有极高的学术价值。中蒙联合调查队两次深入戈壁考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历史瞬间。

文稿审核：包·苏那嘎

排版编辑：武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