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闻名的伟大建筑工程——长城,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它的建筑历史悠久,自战国秦、楚、齐、燕、赵、魏等六国起,直至金代、明代,历代统治者都先后经营修筑过。而历代修筑的长城的走向,也不尽相同。
这里仅把我们调查过的内蒙地区战国秦汉长城遗迹,叙述于下。
一
在今内蒙古境内,战国秦汉时期修筑的长城有好几条。据《史记·匈奴传》记载:“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其后燕有贤将秦开,为质于胡,胡甚信之、归而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当时北地和上郡的北境在今内蒙古伊克昭盟的南部。目前已调查过的长城遗迹,只有准格尔旗黑岱沟公社阳尧大队的一段,南北长2.5公里,两侧用石块垒砌,中间用乱石填实,基宽4.10、残高1——1.50米,距黄河西岸约3公里。
其它秦、赵、燕三国的长城主要在阴山山脉,东至燕山北麓的余脉与丘陵地带。由南往北数,第一条在阴山山脉南麓;第二条在阴山山脉的深山峻谷和阴山北麓,东至燕山北麓的余脉之中;第三、四两条在阴山山脉以北的蒙古高原上。
第一条长城,由内蒙古的兴和县向东到河北省北部一段的具体走向,现在还不清楚。在察哈尔右翼前旗黄旗海之北、元代集宁路遗址以北的山坡上,有长城的遗迹。向西经卓资县三道营公社的土城村北面的山岭,经旗下营,出陶卜齐的山口。长城沿着大青山的南坡山脚下,迤逦向西,一直到土默特右旗沟门公社的水涧沟门村,长城遗迹进到了山里。又西到石拐矿区北的山坡上,经包头市北部后营子公社、兴胜公社和昆都仑区包头钢铁公司以北,昆都仑河的两岸,又越过昆都仑沟口至乌拉山下。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在乌拉山下的长城,经杨家湾山后、板儿汉吐、哈德门沟口,时断时续地延伸到白彦花公社北的山脚下,再向西的情况不清楚。其中,以大庙村和呼和乌素的长城遗迹保存较好。
这段长城,除呼和乌素所见为石构建筑以外,其余都是夯土建筑。卓资县的长城是依凭了斗金山的险要地形。从呼和浩特以北的坝口子向西,到台阁木之间,山势较高,在山的南侧有较宽的漫坡,长城遗迹就蜿蜒曲折在这个漫坡的腰部,东西相联达十数里。在没有漫坡的地方,长城遗迹就贴近山脚下。从台阁木至毕克齐之间,则主要在山脚的附近。从水涧沟门向西到包头之间,群峦起伏,山脉作弧形向南凸出,但是没有主峰,长城缺少依凭,因此穿入了山内。乌拉山也是一个自然的屏障,长城遗迹也是贴近山脚下。
夯土长城的基宽一般在3.5米左右,宽处可以到4米,因废弃年久,两侧积有淤土,地表观察可以宽至5米。土质因地而异,一般为灰黄色,里面夹有多量的砂粒,夯层厚5到15厘米。从乌素图向西长城遗迹因贴近山脚,高出地表约1——2米。
有的长城遗迹,则已湮埋在山坡淤泥之下,在台阁木小瓦窑村的一个沟的断面上,长城遗迹的上面堆积了厚达1.3米的砂石土,残存的夯土层厚5厘米。另一个沟的断面上,长城残迹高1.8米,夯层厚10——15厘米。它与山坡之间为砂石淤积土,它的南侧为近代战壕破坏,长城残宽3米。另外,在再生大队的一段长城遗迹,因山根陡立,长城遗迹还整齐地立在山根下,贴近山边,好象专门用来围山的一段长墙,残高1.5米。这段长城有的地方还暴露有石块铺好的墙基,基宽为3.5米,而地面上残存的墙宽平均才2米余。土质较黄,夹杂砂粒较多,夯层平均厚10、夯窝直径8厘米。向西到毕克齐,地面上长城的遗迹则不那么清楚,在喇嘛洞沟口,长城遗迹离山坡约200米,在一个沟的断面上,暴露出长城残高1——1.5米,夯层厚0.8——10厘米,基宽4米,黄花色土,内杂多量的石子,夯打坚实。从乌素图到毕克齐之间除再生大队的长城下,见有小口大腹表面饰宽弦纹的俗称汉式陶罐残片外,没有见到其它遗物。在长城遗迹的断面中,也没有找到断定时代的实物,说明这段长城建筑时,在其沿线,并无遗址遗迹。
沿着这条长城,或长城以南十数里左右范围内,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烽台。如在卓资县上城村北山上,呼和浩特附近的陶思浩村、哈拉沁村、坝口子、美岱沟口、陶卜齐山口、小井沟口,土默特左旗的参将村、万家沟口、黑牛沟口、刀什村、庙湾村,土默特右旗的水涧沟门村,包头市郊区的白泥沟村及大庙至毛台沟村等地都有分布。呼和浩特市东郊古楼板村方脑包烽台,高约4米,基宽约8米,周围有汉式绳纹陶片,离山坡约半公里。在参将村和陶卜齐沟口的烽台残迹上,也有同样的汉式绳纹陶片。但大部分的烽台遗址仅残存痕迹而已。
在乌素图沟口,长城遗址以北约150米左右,有一隆起的小山岗,地处深山谷口。水流环绕,上面有战国遗址一处,散布着战国式的盆、罐等陶器残片,这应该是守卫长城的军士住地的遗址。从烽台残迹和陶片所属的时代考虑,这段长城,由战国时代修建,而一直延续使用到汉代。
在长城内外,还发现一些城障遗址。大青山沿线,如呼和浩特市西台阁木的给青村城障遗址,包头市北的青库图城障遗址。乌拉山沿线,如包头市西的哈德门沟口城障遗址,公庙沟口古城等2。在狼山沿线,也有相似的城障遗址。这些城障遗址一般约为200X200平方米的范围,夯土结构。以哈德门沟口的城障为例,略作长方形,东西约150米,南北约250米,南北各设一门。这座古障之东不远有昆都仑沟,汉代名石门水,是稒阳塞的要道,沟东青库图城障遗址与哈德门沟口城障遗址东西呼应,共同守卫着这个通山大道的南口。
在大青山、乌拉山、狼山之南,黄河以北的河套平原和土默川平原,还有许多故城遗址,如卓资县土城村古城3、陶卜齐城卜子古城和拐角铺古城4,凉城县天城镇古城和双古城5,呼和浩特市郊区廿家子古城6、塔布秃村古城7、八拜古城和坝口子古城,和林格尔县土城子古城,托克托县古城村古城,土默特左旗东老丈营子古城和毕克齐古城,包头市麻池古城、古城湾古城和三顶帐房古城8,五原县西土城和五风桥古城等等。形制有正方形或长方形(古城湾和毕克齐古城)、回字形(塔布村古城)、双城(麻池古城和廿家子古城)、品字形(卓资县土城村古城)等几种类形。它们大都是郡的属县或郡址所在,时代从战国延续到汉。这些城障与郡县遗址和长城密切的联系在一起,北依大青山为屏障,南有黄河为天堑,中间密布烽燧,可以互相呼应,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阴山山脉的长城有几段,北魏时代的地理学家郦道元亲自看过的一段是大青山古称白道南谷口的长城。《水经注》卷一,记黄河支流大黑河时这样记载:
“芒干水(即大黑河)又西南迳白道南谷口,有城在右,萦带长城……“顾瞻左右山椒之上,有垣若颓基焉,沿溪亘岭,东西无极,疑赵武王之所筑也。”
白道是现在大青山的哪一个山口,众说纷纭,不能确指,但这段长城指的是坝口子至水磨沟之间的一段问题不大。郦道元称它“垣”,可知是土墙,不是石墙。说在“南谷口”,可知是沿着大青山的阳坡,而不是指山里。这便是“自代并阴山下”。《水经注》又载:
“史记赵武灵王既袭胡服,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山下有长城,长城之际,连山刺天,其山中断,两岸双阙,善能云举,望若阙焉。即状表目,故有高阙之名也。”
代,在今河北省蔚县。高阙,今临河县东北约40公里的两狼山口,从河套平原向北了望,云雾之中两个最高的山头就是。但在山下却还未找到长城的遗迹,也许我们调查面还不广的原因。据当地群众提供的线索,在杭锦后旗以北的狼山下,也有土筑的长城,然离高阙之西太远。另外,山里却有石块构筑的长城,我们在下面另行叙述。
二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兼灭六国,原来秦、赵、燕三国与匈奴抗衡的局面,成为秦中央政权与匈奴的直接种突。据《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记载:二十六年(前221年)“北据河为塞”,三十二年(前215年)“略取河南地”,三十三年(前214年)“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享障……”;三十四年(前213年)“适治狱不直者筑长城”,及不烧诗书者“黥为城旦”。《史记·匈奴传》也作了内容相似的叙述。“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徒适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堑谿谷可缮者治之,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说明秦始皇时把原来三国的长城联接了起来。而所谓“据阳山”,即阴山山脉中的长城,可能是秦代扩充增筑。
巍峨峻峭的阴山山脉分成三段,东段是大青山,中段乌拉山,西段狼山。大青山后,地势较为平坦,宜于夯土长城的修筑;但在狼山的后面,群峰峥嵘,因此长城只好在山里用石块构筑。这个土质与石质的长城,在固阳县以北,昆都仑河的上游分界。由固阳北部的什尔腾山起,长城在这个山的阴坡向西延伸,经西斗铺公社南,进入乌拉特前旗东北部的小佘太公社,又经察合台山的阴坡,进入了乌拉特中后联合旗的狼山中。从这向西,每个山口里面,都有这种长城遗迹,这些山口有:石哈河、召苏沟、乌不浪口(五原县通中后联合旗大道)、罕乌拉沟、沁达门沟、呼鲁斯太沟、狼山口、东乌盖口(也叫达力盛口,杭锦后旗通潮格旗的大道)、西乌盖口、红砂口、哈日格乃口、苏木图沟口,格日敖包沟口、乌苏太沟口、额勒斯太沟口、布都毛道沟口,再往西沿阿贵山入宁夏境内。长城大抵蜿蜒于上述各口之北约5——15公里的地方。
现以呼鲁斯太沟的一段为例说明:入深山,长城在主脉的阴坡,用紫色和米黄色的石料构筑,经过历年的暴晒风化,表面成为黑色或黑绿色。从整体看,大体是黑紫色。这些石料,基本是用人工敲砸成的片状石块,少数是自然石块。宽度一般为30——40——50、厚度为5——15——20厘米。也有特殊大的和特殊小的。垒砌的方法,都是交错叠压,保存好的地方,夹心部分和壁面,叠压得一样规正。除了年久倒塌的部分之外,不管山顶、山坡和山沟,遗迹都能联系起来。长城的剖面大体成一个等腰梯形,基宽3.5、顶宽3、高2.3——3.5米。山脊的转角处或山沟里,经常有一个凸出或凹进去的悬壁,在峭壁外垒贴墙壁,显得格外险峻。
在长城的南侧较平缓的山脊上,大约每隔300——500米就有一个石砌烽火台,这些烽火台,当地的牧民大都给它们取了名字。我们调查了三个相互呼应的烽台,一个叫包力根嘎查,它是由一个烽火台和一个石墙圈的院落构成。在它东面的一个叫森金阿玛,仅有一个烽火台。再向东一个,叫朝鲁浩特,是一个烽火台,南侧又相联了一个方形院落。台顶平均4X4平方米,残高1.5米,院落的面积是7X7平方米。在烽台或院落的边沿散布有绳纹陶片,素面陶片,陶质有褐、青灰色等。
这条长城从固阳北面的昆都仑河上游向东,由固阳县的银号公社,大庙公社的北部经武川县南部的哈拉门沟公社、哈拉合少公社、纳林沟公社、蘑菇窑公社,再向东由大青山公社的大白彦山向南折,进入了山里。然后在呼和浩特市北面红山口东侧称为坡根底的山弯出山,与大青山南侧的赵长城会合。此外,在卓资县北部,今大黑河上游,喇嘛洞湾东山有长城遗迹。南面的一道斜向东南,与赵长城会合。北面的一道,由喇嘛洞湾东山向东,经察哈尔右翼中旗的南部,又经卓资县的东北部,到察哈尔右翼前旗的北部。由此再向东的走向则不清楚。
大青山里面,还有石构或者土石混筑的长城遗迹。在呼和浩特市以北的坝口子、小井沟,东至卓资县北部的许多山口里,都有这种遗迹。它和上述延续不断的长墙不同,这是专门用作封住通山要道的,因此一般是选择在深入山口十余里的山势较为陡峻的峡谷之中,有点象现在封山的水库大坝。以面铺窑子山口为例,石墙垒砌得很规整,基宽6,顶宽3、最高处5米。全长约200余米。它的西端是山沟的河槽,宽约50余米,墙基已为历年洪水所冲断。越过这条沟,便是一个陡峭的山岗,墙基的痕迹一直通到山岗的上部。山岗上还有一个石头基址的院落,应是一处哨所。它的东端,为现在通路打成一个缺口,尽头处也通到一个山岗上,并有一个哨所的房基,这个房基每边宽4米多,进深3.3米,门宽90,墙厚80——85厘米。
在乌兰察布盟的中部和东部,锡林郭勒盟的南部,还有一条长城遗迹。这段长城现在知道的最西点是察哈尔右翼后旗洪格尔图公社赵家房子村南的遗迹。再向西,可能到察哈尔右翼中旗北部的圐图公社,四子王旗中南部的查干补力格公社。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这段长城向东,经过了商都县、化德县,越过河北省的康保县,复至内蒙古的太仆寺旗、正蓝旗和多伦县,继经河北围场县而进入昭马达盟和哲里木盟的南部。以多伦县榆树林大队石人沟小队的长城遗迹为例,这里正是由河北平原过燕山山脉到蒙古高原的坝口,由此向北地势逐渐为平坦,向南是无穷的山峦。在这坝口的山岗上,有很厚的土层覆盖,长城就用这种覆盖土夯筑,基宽3.5,残高1——2米,夯层厚7、8、10、11厘米不等,平均厚10厘米。两侧作梯形边上收,土质坚硬,土色灰黑或黑色。在石人沟的南面有两道长城,一道跨山越岭,奔腾于山顶。另外一道,南隔约百数十米,盘旋于山坡。再向南约数公里,翻过一个制高点,又见长城遗迹一道,走向却不如上面两条规整。此外有建于山顶的戍守遗址两处,山间小盆地的屯田遗址一处。在一个戍守遗址的山坡上,有灰色素面、里面压有暗纹的陶片一件,是一般常见的汉式陶碗残片。说明这段长城的时代,可能初建于燕,秦汉时期延续使用并加以增筑。
三
到了汉代,长城继续被沿用,《史记·匈奴传》记公元前127年,“于是遂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为固。汉亦弃上谷之什辟县造旧地予胡,是岁,汉之元朔二年也。”河南地泛指今乌加河以南,包括伊盟和河套地区,武帝时在此西部建朔方郡。位在乌兰布和沙漠中的河拐子故城、包尔陶亥故城、沙金陶海保尔浩特故城,是属于朔方郡的临戎、三封、窳浑三个县城,在此长城障塞以鸡鹿塞附近为例:鸡鹿塞遗址在沙金陶海牧业公社巴音乌拉大队哈日格乃山口两侧的高地上,窳浑故城往西北15公里,是一个小石城。城垣用石块构筑,纵峙挺拔,四角向外突出,南设一门,外加瓮城。墙高8、边长68.5、基宽5.50米。其内平坦,有方形的石筑屋基。文化层可分三层:下层为汉代层,出土有陶罐、板瓦残片等;中层是黄土堆积;上层是西夏层,出土有陶瓷残片、铜弩机、甲片等。可见,此塞曾废弃过,到了西夏时又加以使用。
由鸡鹿塞往东约10公里,有另一个小石城,比鸡鹿塞小得多。由此往西北约5公里,又有一个类似的小石城。
这些石构的城障遗迹都在长城以南,或在山口上,或在山中长城的沿线。沿着长城,每隔0.5——1公里有石筑的烽台。在鸡鹿塞的西南也有同样烽台的遗迹与之联系呼应。
武帝时弃上谷郡之斗辟县造旧地予胡,因此《汉书·地理志》上谷郡下属没有斗辟县。《汉书·食货志》注应劭曰:“秦始皇遣蒙恬攘却匈奴,得其河南、造阳之北千里地甚好,于是为筑城廓,徙民充之。名曰新秦”。是说秦代河南和造阳二地均建过城廊,在造阳所建就是斗辟县。其地千里,宜于种植,也被称为“新秦”。那么这片广阔的地域,大抵相当于现在哪些地方呢?按《汉书·地理志》上谷郡的属地已到了现在张家口以北,例如宁县,应在今万全县,再向北,到上述商都、化德、太仆寺旗的燕秦长城,距离还很远,虽不足千里,纵深也有250公里。内蒙古文物队曾在察右后旗的红格尔图公社和罕乌拉公社发现过汉代匈奴墓群,它是在秦长城沿线或以南,说明这里也可能是弃于匈奴的造阳地。1973年,内蒙古文物队在锡盟正蓝旗元上都遗址征集到的坟山墓塔铭记载:“滦京成物关寓居上谷”。大概已是偏在上谷郡的东北部。这样很有可能,由张北高原向上,到蒙古高原的燕秦长城遗迹,西依阴山余脉,东临河北北部丘陵之间的大片高原丘陵地带,东西有约250公里,总称之为造阳地。这样与文献记载大体是吻合的。土地也的确甚好,宜于种植小麦、莜麦和其它作物。根据这一情况看来,内蒙古东部的汉代长城遗迹,可能确实向南迁移。上述由卓资县喇嘛洞东山的南支长城遗迹东南走向,与原来的赵长城遗迹会合,说明汉代南迁后的长城遗迹,有一部分依赵长城之旧。还有上述多伦县石人沟三道长城的最南一道,也有可能是汉南迁后的长城遗迹,确否有待今后进一步的调查予以证实。
以上是战国秦汉三个时代连续使用和增筑的长城。此外,武帝时还有远在蒙古高原上的新修长城,《史记·匈奴传》载太初三年:(前102年)“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至庐朐。而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其傍。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这些城障列亭或长城,现在大概都已有了一些线索。
在今巴彦淖尔盟,狼山以北的蒙古高原上,横亘着两道长城,因其遗迹保存较好,在国家测绘的大比例图上,也被绘制了下来,据图寻迹,都能调查到。它们横亘于潮格旗,中后联合旗北部的乌力吉公社,宝音图公社,巴彦前正门公社,中华公社,乌兰公社。北面一支长城,由桑根达来公社进入达茂联合旗的红旗牧场,可能由达茂联合旗旗府的北面,向东南折入武川县的西部,与阴山北麓的长城会合。南面一支长城,由新忽热公社进入达茂联合旗的新宝力格公社,又到武川县的西部,与阴山北麓的长城会合。在今武川县的哈拉合少公社和哈拉门独公社,有三条长城的会合点,这里应是“出五原塞”的起点。
1975年和1976年夏调查的潮格旗北部乌力吉公社锡尼乌苏大队的长城,南北两道相距3——20公里不等。南面一道,从锡尼乌苏向西都是用石头块垒砌的。从锡尼乌苏向东,有一段是用石片包外,内实夯土。再向东则都是土筑的。石筑的长城用青灰色的石片交错叠压而成,壁面整齐,保存较好,有数十里一气相连的,很是壮观。基宽一般为3.5,顶宽2.5——3米,高2——2.5米。内实夯土,外包石头的长城,保存很不好,但它的基础与石墙联接在一起,说明它确是一个时间建筑起来的。夹心墙倒塌以后,全用石块垒砌的石墙的接头处却依然存在。基宽3.4米,顶宽2.7米,高2米。夹心墙的基宽也是3.4,残高平均0.5米。夯土筑的长城已风化为一道自然土垄,上面是风砂淤积层和野草植被,自然基宽约5米,残高1——1.5米。沿着这条长城的南侧,散布有石筑或夯筑的城障和烽台。每个城障之间相约10余公里,离长城约50——200米,已调查的有青库伦城障、乌兰库伦城障、再根胡图克库伦城障、乌力吉高勒城障。另外对朝鲁库伦城障作了试掘(放在下一段叙述)。属于北面那条长城的,调查了蓿荄城障。现以青库伦城障和乌力吉高勒城障为例说明。
“青库伦”,又称“土仆格”,蒙汉混合语,意即“青色的城圈”,在朝鲁库伦以东约10余公里,在夯土构筑的长城南约50米。方向(以西墙和东墙为准)24度,城墙早已倾塌而成弧背形土垄,东墙长130、南墙长130米、略作方形,墙基的宽度东墙5.7、南墙6.3、残高1.5、顶宽5米。它的四角,散出较大的圆土包。南、西、北三墙的正中,也有一个鼓包。说明它们原来都是凸出于城墙,而且要比城墙高厚些。这个城的东墙正中,设有一门,门道宽6米,外设瓮城。瓮城墙向东折出9米,又向南折12米。已在城内西南部有四个较低平的夯土台应是房基址,但上面没有遗物。城内试掘出土有石夯,木椽,黑、白瓷片和马、牛、羊的骨头等。这些都是西夏时代的遗存。
乌力吉高勒城障位于公社所在地东北约四、五公里,东西130、南北128、墙宽6米。它与上述城障不同的是在它的南墙下及东西两墙外的南段,又加了一道外墙。内外两墙的间隔14米,中间有凹沟的痕迹。外墙宽约2米。地表只有汉式绳纹陶一片,这是全部土筑城障中所见唯一能说明时代的陶片。
除城障以外在南面一道长城的沿线,还调查了一些烽火台遗址。也有石筑和土筑两种。在青库伦城障西0.5公里就有土筑烽台一处,基址直径约8,现高约3米。再西约3公里有石筑烽台一处,已坍塌成一堆乱石。再西约2.5公里又有石烽台一座,方形,用石块砌成,基宽5X5平方米,现高4——5米。台前联筑一小院,门东向,门道宽1米余,墙高约3,厚1米。据说此台上原堆放着木柴。其余烽台大致类同。这些城障和烽台,都修筑在长城沿线的南侧,离长城约200米左右,一般修建在较高的丘阜上,烽台间距约2.5公里左右。
这两条长城,在今潮格旗西北部,进入蒙古境内。据当地的牧民说,北面的那条一直伸延到阿尔泰山脉中。因此,所谓“至庐朐为塞”的庐朐,应在今阿尔泰山南麓某地。据内蒙文物队1962年至1963年在额济纳旗的调查所知9,南面的那条长城和居延塞外的长城障塞遗迹可以联系在一起。上引《史记·匈奴传》记:“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同事同系于汉武帝太初三年(前102年),可见上述长城障塞遗址,同额济纳旗和阿拉善左、右旗,包括蒙古境内的相同性质的遗迹,是同时修建的。它们东西呼应,而又互相联接。是保存在蒙古高原上已达二千余年的伟大军事遗迹。
汉代的长城障塞遗迹,远远的在大青山以北,这在《汉书·匈奴传》侯应与汉元帝的对话中,说得很清楚。侯应说:“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这里说的是蒙古高原与长城障塞的关系。匈奴失阴山之“后”,即阴山以“北”,现在习惯上还叫“山后”。这个阴山山脉,汉代已被看作塞南,故“从塞以南,径深山谷”。而塞上地区是阴山以北家古高原上所筑的长城,它也被称为“外城”。此外侯应对修筑长城工程的巨大,建筑用材等也有说明,他说:“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谿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这里除木柴僵落还没有调查到实例之外,土垣和因山岩石却见了很多。大凡不管山地或平地,只要有土的地方,长城、城障和烽燧的修筑,尽量用土来夯筑,因此现在看到土长城的遗迹是占绝大多数。在没有土的地方,则只好用石块修筑。例如潮格旗乌力吉公社锡尼乌素大队以西,是广阔的石片丘陵地带,找点土很困难,有的地方虽然不是石片地,但也是俗称戈壁的砂砾地,粘性很小,不宜夯筑,还不如用石块建筑省事,这便是因地制宜的“因山岩石”。还有一种“谿谷水门”,谿谷就是山沟,山沟里有流水,必须留着出水口,这便是“水门”,上述大青山东段许多山沟里,例如小井沟,面铺夭子沟中的遗迹,可能就是谿谷水门。
汉武帝时曾在阴山山脉之北修筑了长城,它被称之为“外城”,可知当时在使用的长城就有好几道,由南往北数,第一道在阴山南坡,就是原来赵长城和秦长城,相对于上述称“外城”的。这应便是“内城”;第二道长城在阴山山脉之中和阴山北麓,就可以叫做“中城”。第三道就是蒙古高原上的“外城”遗址。这些长城遗迹,综合考虑,用现在的说法,似乎可称之为内长城、中长城和外长城。
侯应对汉元帝还说到:“前已罢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这说明自呼韩邪单于归汉后,“外城”就逐渐失去了它军事上的意义。而其南两道长城,汉仍派“吏卒”驻守。既罢“外城”,估计以后也不会重新恢复,这说明“外城”的年代始筑于武帝太初三年,废于元帝之后(前102年——前33年)。而中长城和内长城,终西汉之世一直在经营。
四
朝鲁库伦,蒙语,意谓石头城。位于潮格旗乌力吉公社西北五十余公里,故城东有高勒布桑旦赛拉河,绕城北向西北流去。涉过河水不远,就是石砌的长城遗迹,保存较完好,用了好多巨型板石,构筑坚固,气势雄伟,与石城相距约0.5公里。
这个石城基本是方形,城墙的长度,从内墙角量,东西126.8、南北124.6米,方向3度,以南墙西段保存最为完好,基宽5.50、顶宽2.60、高2.7米。城墙的四角向外凸出,凸出的部分也较方正,除西南角已残损外,其余三个角的基部都是5X5平方米。城门设在东墙,现存门道宽6.6米,外设瓮城,瓮城门南向,宽5.6米。城门里的两侧,四角的内侧和南墙与西墙中段的内侧,都有登城台阶的遗迹,宽窄略有出入,以东南墙角的台阶为例,宽1.1米。
城内西南部是一个大院,东侧围墙厚0.60、长65.8米,北侧围墙长64米。在这二墙中段的缺口,可能是院门。南、西二围墙,即利用外城的城墙。房屋主要分布在这个古城的西部,又以大院内的遗迹较多。在这大院内西南角,房基F1与F2又联筑围墙,组成一个院中之院。F2的南墙东端与F1的北墙东端,外侧各凸出一块,构成这个小院的门道。小院内的居住者,除出入这个正门之外,西南角还与登城的踏阶相连,可以登上城头。房基里面原来积满了许多流砂和乱石,清理后,地面也是有沙性的灰黄色土。F1有少量的汉代文物外,东半部有较多的板瓦和简瓦残片。现将作了试掘的房基列表于右。
此外,在古城里试掘探方三个,编号T1——T3。以T1为例:地表稍微隆起,土质灰黄色而有沙粒,已经板结,但比之一般称为戈壁的地表稍微松软些。开始判断它是一个土木建筑的废墟,根据它的面积,开了5x8平方米的探方。去掉浮士后,下面是黑色或淡灰色的灰烬,里面又夹杂有砂土的堆积,土质较松软,厚0.85米。出土了大量的红烧土块,还有大量的糜子壳,马、牛、羊的残骨。遗物除有大量的板瓦、筒瓦和“千秋万岁”文字瓦当外,还有泥质灰陶瓮、陶盆残片、残陶纺轮和砂质小坩埚。铜器有:镞、环、弩机牙等。铜环的内直径1、外径2厘米,是一件法码。铁器有钁、锸、镰、盾鼻、残剑、残甲片、残銎形镞、残锥形镞和残釜片等。
朝鲁库伦城障中出土的这些遗物,大部分为内蒙古地区汉代城址中常见的,出土的半枚五铢钱,正好残存一个五字,虽然破锈较甚,但基本可以判断,字迹较瘦,两叉较直,是早期五铢的一种特征。其它遗物,大体在西汉中期,因此判断,这些遗物主要是属于西汉中期的,其下限到不了西汉的晚期
。
这个城障遗址叫什么名称,现在不得而知。但它可能是包括在徐自为所筑的亭障列城之内。徐自为所筑的列城,在《汉书·地理志》五原郡稒阳县下有一条注:“北出石门障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头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得宿虏城”。此所举的列城大慨是几个主要的,从现在调查所知,要远远超出这个数字,但朝鲁库伦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列城,因为其它城障中没有多少遗迹、遗物。又光禄、支就、头曼、虖河诸列城,其排列的顺序都由东南而向西北,这也有可能是在东南而西北向的长城沿线,而宿虏城则在东西向的长城沿线,这样,他们的走向和前说外长城走向完全吻合。朝鲁库伦已是在东西向的长城沿线上。因此怀疑它是宿虏城,或者它是没有被记载下名字的,另一个“徐自为”所筑的列城。
编 者 按:原文载于《亚洲考古》,如引用请据原文。
文稿审核:包·苏那嘎
排版编辑:武 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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